文/赖英智

我不是西电（Western Electric）古董音响的拥簇者，家里也从未用过西电产品，没想到这次却被广州“新时”复刻的西电WE129A前级+WE91 前后级给“毒”到了!西电WE在音响史上有不可磨灭的重要意义，但时代太久远了，而且几乎都在单声道时代。曾拜访全世界收藏西电器材最多的台湾林牧师，他也说历经半个多世纪岁月洗礼，如果没有深度整理，所谓“原装无摩”的西电功放多半会有问题。西电的老音箱同样不靠谱，要找到特性接近(完全一致几乎不可能)的二只单声道音箱组成立体声系统，谈何容易啊?被某些发烧友视为神物的西电油蜡麻棉线也是一样，当时的冶金工艺、漆包防锈技术有限，时至今日状况良好的恐怕很难找。这些看来破烂的线材外部为4股天然油腊麻皮反相绕制的绝缘物料，构造特殊，发烧友说音色醇美温暖厚实。

虽然我认为玩西电古董器材，更多注重的是情怀而不是音响效果，但物以稀为贵，它们还是被炒作到令人咋舌的程度。据说这次试听的WE 91 后级，原装版本一套要价六十多万，越老越值钱啊。正因为上述原因，一些复刻西电的产品应运而生，中国的厂家数量最多，其中电子管一枝独秀，国内几家工厂都有复刻型号。日本的G.I.P以复刻单元和音箱为主，它们的励磁单元看起来确实漂亮，但功放部分却不敢下手，难度太高了。国内另有几家复刻西电的厂商，戏法人人会变巧妙各有不同，我没有一一试过不敢评价。资深发烧友西电标说过：要复刻西产品必须有一个很着迷西电的人，他把西电的历史、材料、结构、声音都研究透了，才能做出西电一般的品质，只看着参数搞逆向工程，完美复刻西电的可能性是零。

最近看到一段西班牙纪录片，改变了我对这些古董器材的看法。美国加州Livermore一个不起眼的消防局中，有个经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世界最长寿的古董灯泡，从1901年使用至今仍正常工作。当时离电灯泡发明不过十多年，使用的材料与制作工艺都很简陋，然而这个灯泡却静静见证了一个世纪的兴衰。2001年当地居民还举办了派对，为这颗灯泡的百岁纪念日庆生，它说明了百多年前厂家就能以低成本生产出极其耐用的商品。但一件用不坏的商品真的好吗?1924年各大灯泡厂齐聚日内瓦，以飞利浦、欧司朗为首的巨头推出“太阳神”垄断计划，把灯泡寿命控制在1000小时以内，让消费者可以循环购买。1929年美国经济大萧条爆发，需要大量消费来拯救国家，越来越多商品走进“计划性汰旧”行列。所谓“计划性汰旧”是一个险恶却合理的商业策略，刻意让商品在保固期后不久就必须更新，有了这种反复循环消费科技才得以进步与发展，现在谁都无法避免此一套路，音响发烧友当然也不例外。回头再看看西电的古董音响，突然觉得它们就是“你买东西可以信得过质量”年代留下的美好记忆。

去年我在广西认识了广州新时西电的老板辛汉荣，他原是物理老师，由于精通西电胆机线路，手上西电材料数以吨计(据他说还可以用上十多年），包括真空管、电容、电阻和线材等，所以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在广西玉林市开设音响铺。对西电称得上狂热的辛老师逢牛必拆，对西电不同型号变压器特性和声音了然于胸，加上电学方面术有专攻，因此成为国内最早成功复刻西电胆机者。他复刻的部分产品甚至全部用上西电原厂变压器和油浸电容，所以很快“新时”功放就打响名号，就连以西电铁芯重新绕制的复制变压器都有很高声誉。1993年辛老师在广州成立新时西电电器，专业复刻美国西电器材，沿用原型设计和原装物料还原西电著名的功放，像129A、106A、141A、101直热胆前级；91A、86A、124A、118A、211、212后级等。这些胆机从外观到声音表现，都保持原来的神韵和色彩，而辛老师也不故步自封，利用西电材料开发出WE396前级，WE396缓冲器、接地盒、电源净化器、音响线材、西电隔离牛等不同产品。“新时”产品最值得称道的，是以1/10价钱就能获得西电原厂古董机的八、九成的音效，性价比一流。另一方面，辛老师的调声水平功不可没，他不拘泥于原版电路，所复刻的西电功放保存浓郁色彩与丰富韵味，又能适应现代数字音源的宽带与动态要求。

在我看来，“新时”辛老师复刻的西电功放，很多方面都有可能赢过原版西电产品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我们从录音的角度来看，1845年在美国爱荷华州成立的Brunswick，曾经制作过钢琴，1916年起开始涉足留声机生产和唱片录音。当时的录音技术大体上还是和1878年爱迪生发明留声机那会儿一样，对着一个号角吹奏演唱，靠喇叭带动末端振膜上的刻录针振动，将声音振动刻进蜡盘上的纹路，这种方法称为“声学录音”。声学录音只有120kHz-2kHz频宽，离高保真差了十万八千里，乐器声音严重失真，而Brunswick已经是当时最好的录音了。尴尬局面一直持续到了1924年末，广播技术日渐成熟，胜利和哥伦比亚公司想到通过广播用的电容麦克风进行录音，而这方面技术的领头羊就是西电。1925年胜利Victor召集了8名专属艺人进行了试验录音，哥伦比亚Columbia随后也选择了西电称为Pallophotophone的录音设备。Pallophotophone是一种光学系统，复杂程度超乎想象:声波振动喇叭末端的微小光反射镜，事先穿过反射镜的光束产生变化，再投射到光电管上转换成声波电信号，放大后刻录到蜡盘上。Brunswick公司后来改用通用GE公司的光线法（Light Ray Process）录音技术，效果还算过得去，但和西电一比就相形见绌了。

Pallophotophone录音技术后来被唱片界淘汰，却在有声电影领域大行其道。1922年通用电气工程师Charles A. Hoxie，成功用光线法在胶片上形成一个“音轨”，播放时再将光轨宽度变化转化为电信号强弱变化，通过电子放大从扬声器发出声音，就是有声电影，第一部有声故事电影《爵士歌手》在1927年发行。一方面是录音技术的持续进步，另一方面是西电开发的功放同步出现。西电在1917年推出205A三极管，1922年推出专门为WE 7-A放大器制造的216A三极管，球形外观是因为玻璃技术在爱迪生的白炽灯泡中被广泛使用而成熟。WE 7-A被用于放大收音机讯号，搭配10D号角扬声器，就成为一套可在家庭使用的音响，虽然频宽有限，一百年后它们还可以工作，实在让人惊叹!205D管于1925年问世，用在单端放大的8A/B功放上，原始的Vintage WE 205D管已经是天价，国内的湖南贵族之声Psvane和天津全真Fullmusic都有这种三极管的复刻品，采用现代技术和材料，发烧友却还是死命追求WE、Northern Electric和英国STC等古董管。当时205D与UX171是唯一输出功率超过1瓦的三极管，如果要更大功率就得用211发射管(如WE 43A后级)，1930年推出的9-A功放以205D管推挽放大，输出功率5瓦左右，专为有声电影院而设计。

显然西电工程师一直在为如何增加功率而努力。像大灯泡的205D并未受到重视，同时期西屋(Westinghouse)推出的UX-112及UX-171更受欢迎。西屋1928年推出的UX-250是大功率三极管，灯丝还有氧化物涂膜；而当时最大真空管制造商RCA也推出一系列250管。WE电子管的输出较低，1929年的244A也只有50mW，于是在隔年推出与UX-250同级的WE 252A，单端输出有8瓦，推挽可得到12瓦。252A就是300A的前身，产量较多并持续至1978年才停产，但现在也是有钱未必能买到。WE 59后级用252AS管，推挽输出12瓦；1932年271A管上市，用于WE 78A、WE 78B、WE 82A等功放，1932年，号称是西电版的2A3--275A出现，被应用于电影院功放WE 95A上面。第二年252A的后继产品300A问世，被装于西电电影院系统500A上，此系统包括了有名的91A后级，用一只300A产生8W功率，推动597高音加12A号角和TA2151低音单元。1938年300B代替了300A，应用于WE 42A、WE 1086等功放，电影院使用的WE 92A后级采用300B推挽放大。

即使功率不断增加，我们注意到当时放大器主要用于语音放大，除了电话就是有声电影，因为1922年美国密歇根州底特律的8MK电台才开始定期AM广播，在没有其他音源的情况下，西电的功放未必考虑到甚么是Hi-Fi。西电以205D管为基础生产了几十个功放，即使依然健在正常工作，要放在现代音响系统中使用实在很勉强。有人说西电的产品设计是以完美重播人声为宗旨，所以西电喇叭系统用555、594等驱动头+15A、16A、13A、25A等超大号角，可以准确重播200Hz-3kHz人声频段，上补高音驱动头596/597，下接大口径低音TA-4151/TA-4181，组成的三分频系统成为后来录音室主监听系统的金标准！而为通信、电影院等场合开发的功放，改为家用必须适当调整电子管、变压器、工作参数等才能匹配CD等新时代音源，让西电的韵味、色彩得到最大发挥。既然西电原装古董机价高不可得，而且性能状况堪虑，表现的效果更是难以评估，或受到一些局限，那么性价比高，稳定可靠，而且可以很好融入现代音响系统的复刻产品就成了发烧友实现“西电梦”的最佳选择。

WE129A是“新时”最成功的复刻西电前级，完全按照西电线路组装，使用129原装铁芯绕的618B输入变压器与197A输出变压器，标配RCA 6J7+ Raytheon 6C6电子管做二级放大，也可以换用348A+310A/337A管，后者如果更换成西电管应该更上层楼，不过标配管味道已经十分迷人！电源部分以274B/5U4管整流，搭配古董电容。“新时”最早的WE129A前级是电源分体设计，现在改为一体式结构，发烧友可按自己需求订制特别版的WE129A，结构会有不同。比如放大改为四只6J7/348A，每只放大管都有独立的输入/输出变压器，整流管可以灵活更换101、45、274A、2A3与300B，还增加了许多古董电容，自然价钱也水涨船高。复刻WE129A前面板四个旋钮各司其职，最右边是电源开关，往左是输出电平调整；最左边是二组输入切换，一组正相，一组反相，适应不同录音需求。早期的录音时有反相情况，播放人中央人声定位更凝聚清楚就对了，以前某些CD机可以切换相位，黑胶唱片就没办法了，辛老师的考虑很周到。左边第二个旋钮为输入电平调整，很有意思的设计。某些音响系统听起来体质虚弱，纤细不够饱满浑厚，可以把输入电平开到最大。某些音响系统听起来有力却不够温和，音场往前突出，这时把输入电平缩小，音场深度与立体感会提升，音质也会优雅细致一些。

单声道的WE 86后级以300B推挽输出28瓦功率，同样是“新时”最引以为傲的产品，辛老师使用一些库存胆，如果搭配最新发售的复刻西电300B电子管，“梦幻管球”的魅力或许更吸引人。“新时”复刻的WE 86单声道后级以274B/5U4胆整流，输入级可用310A/337A或6C6/77自行切换，交连推动牛除了有2.4倍的电压放大之外，还作为两只推挽300B的上/下波分相之用。辛老师在WE 86使用了264C、261B等西电变压器，166A输出变压器提供8欧和16欧二组负载。香港发烧友比较后发现，WE 86比单端的WE 91的音色更浓郁，感情更丰富，表现古典与人声都占了上风，很颠覆传统的印象。16欧的输出端可以用来推动BBC LS 3/5a音箱，别怕门不当户不对，早期的Rogers LS 3/5金标音箱早就炒高到十万元以上，用“新时”复刻的WE 86后级推动刚好而已。

立即行动。“新时”自己也复刻了一对LS 3/5书架箱，挂着西电的商标，其实二者丝毫没关系，只是尺寸与设计相近，这个非量产品的前面几对据说里面分频器真用上了西电的变压器，好奢侈啊!用“新时”复刻西电WE129A前级+WE86单声道后级推动LS 3/5音箱，以法国YBA Genesis CD4播放《女声爱唱歌》，痴迷震惊的口水差点滴下来。这大概是我听过味道最浓郁醇厚，中频最宽松饱满，低频最有弹性的LS 3/5音箱了!20瓦左右的功率对LS 3/5音箱来说是黄金组合，场面开阔自然，人声定位清晰，结像真实有肉，虽然没有“数人头”的高超分析力，但背景够安静漆黑，画面立体感还是很强烈。古董线路在大音量时听不到嘶声哼声，实在厉害，换用德国Dr. Feickert Analogue黑胶唱盘/唱臂，加上德国Einstein爱因斯坦的唱头与唱放组合，播放韦瓦尔第的《四季》小提琴协奏曲，意大利合奏家乐团呈现的弦乐厚暖有重量感，小提琴水光油亮质感漂亮，大音压时“新时”复刻功放从容以对，那种绵密带甜味的美感深深打动心坎，真好听啊!背景安静的好处再次彰显，黑胶唱片特有的丰润中频与自然三度空间感被精彩还原，钢琴颗粒珠圆玉润，四川粑粑一般的低频弹性贯穿全曲，听完欲罢不能啊!

换上比较大的JBL Model 4349音箱，“新时”复刻西电WE129A前级+WE86单声道后级的驱动力得到充分释放。这对号称“野兽”的监听音箱高音用D2415K双振膜压缩驱动头，核心是由Teonex聚合物制成的环形振膜，号角则由基于玻璃纤维的复合材料制成。12英寸的纸盆低音具有巨大的磁铁和铸造框架，低频可延伸至32Hz (-6dB)。JBL音箱不难推动，但要驯服狂野的高音，并良好控制低音，对功放而言并不容易。目前为止我们搭配出比较好效果都是胆机，接上“新时”复刻西电WE129A前级+WE86单声道后级，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声音风格，声底非常圆润宽大、音场轻松撑开，高低频二端延伸漂亮，黏稠质感与甜美韵味是胆机中佼佼者。

我非常讶异在古董的外貌下，这套“新时”复刻西电WE129A前级+WE86单声道后级听起来并不“老”，现代音响美学所要求的频宽延伸、三频平衡度、分析力、动态、速度、音场、结像定位、真实感、音色美感……它完全不缺。当然也不是说“新时”复刻的西电功放万能，比如速度与瞬态反应、细节分析、空气感泛音等元素，它都还有提升的空间。于此同时，“新时”复刻的西电功放带来的舒适流畅、温润甜美、水分光泽，柔软丰富表情等优点，却也不是现代产品所能比拟的。尤其是低频延伸、弹性跃动、控制力，软Q质感，听着听着就让人陶醉忘我。这套复刻功放没有一些古董器材因频宽受限、元件老化等原因，造成速度缓慢、低频肥肿、中频模糊、高音暗哑、质感粗硬等问题。反而它的信噪比优秀，清晰度良好，播放钢琴与人声细腻和厚润兼得，演绎弦乐洋洋然如高山流水，来一段铜管又能散发金属光彩，对应高端CD机与黑胶唱机绝无问题。

实际上我认为今天的发烧友比我们父辈更幸福，50年前的发烧友即使拥有全套西电功放，甚至西电的大号角音箱，却只能用简陋的黑胶唱机播放音乐，用素质很差的接线连接，没有人懂得空间声学处理，在一大堆限制下，你觉得他们听到的声音更胜今天?复刻西电产品目的无非是再现西电的声音艺术，一个世纪前受条件限制，音响设备无法百分百还原真实乐器，西电把自然声音加以减约、提炼或重组，再通过艺术的方式表现出来，这就是西电的声音艺术。面对眼前这套“新时”复刻西电WE129A前级+WE86单声道后级，我觉得它们不是简单的表面仿造，而是对西电的致敬！它们声音平衡悦耳，除了能符合现代音响的要求外，有时还能感受到肉眼看不到，只有心灵能感应的画面，这才是最最珍贵的地方啊!

总代理：新时西电 13826191005

定 价：129前级标准版￥43000元 86后级￥88000元